宿舍的空间不大,留给学生吃饭洗澡的时间又只有35分钟,所以大家基本直接在宿舍的过道里一起进行洗漱,也没有什么要害羞或者避讳的地方,大家都是速战速决。
毛中的一天从早晨6:00开始,直到22:30下晚自习(高三22:50)。就时间表而言,毛中的确比一般中学要严苛一些,但并没有那么大差别。要说毛中最厉害的,还是老师。
毛中的课堂永远有一个“旁观者”——班主任,在上课的时候班主任会坐在监控前观察学生们的一举一动,以便知晓学生的学习状态,在晚间会找他认为有问题的学生“谈话”。
被老师盯上的学生往往都会得到“特殊照顾”。我被英语老师盯上过,她每天叫我上黑板听写,如果写不出来就会被罚站一个星期,从第一节课站到晚自习下课。
这三年最大的遗憾,是没交到什么朋友。在毛坦厂,男女生基本不怎么接触。班主任会通过监控观察,对有恋爱“苗头”的学生进行打击。许多学生为了避嫌,干脆不与异性接触。
我们班104个人,有50多个没考上。但是复读班不一样,复读班一般只有不超过10个人会考不上。我的十个舍友只有四个考上了大学,其他人选择了复读,我考上了二本。
如果再让我选一次,我还会来毛中读书。我以前很讨厌父母,讨厌上学,对关乎自己的未来的事情感到无所谓,甚至差点误入歧途。
但是毛中用强制,告诉我要静下心来。她让我慢慢改变。虽然我最后考得也不好,但是起码现在我可以做一个正常的大学生了。
高考前夕,在安徽六安毛坦厂中学,书桌上随处可见“备考感言”。
到处都可以看到激励学生的口号和标语
白岩松:我不会嘲笑毛坦厂中学
很多人嘲笑毛坦厂中学。嘲笑它“愚蠢的迷信”:送考大巴车牌号“91666”,希望考生“就要666(顺利)";开车的师傅姓马,属马,寓意“马到成功”;学校附近有一棵“神树”,每年高考之前的那个农历十五,家长都要去拜“神树”……
很多没有去过毛坦厂中学的人,说那里的教学楼设计“像哲学家边沁所设想的环形监狱”,每个学生就像犯人一样置身于无所不在的监控之中,没有手机、没有电视、没有恋爱、没有休闲、没有懈怠……教师就像教官或监狱长,可以以督促学生学习为由褫夺学生的一切权利,而学生一个个则乖巧如犯人。
他们还嘲笑学生们努力的虚妄和徒劳无功:“有的孩子在这里复读多年,耗尽了家庭的财富、熬干了父母的精力、枯槁了自己的心志,但终于能够跃出龙门。但他们很少能够想到,中国的高等教育已经越来越昂贵,一旦走出大学校门,马上成为漂泊在城市和乡村之间的边缘人:天堂的确不远,但永远不可触及;乡土虽然贫瘠,却再也无法回头。”
他们觉得,毛坦厂中学的多数孩子们拼尽一切很可能只是上了个三流本科,但当下“大学生”这一头衔含金量越来越低,毕业后发现工作还是那么难找。本想着借读书“从而逃脱瓦匠和裁缝的命运”,不料命运改变不了,浪费了时间和精力不说,反倒被这种监狱式管理“毁灭了天性”“奴役了精神”,“无法回头”。
这些批评和嘲笑,似乎没有什么违背事实的地方。不过,如果你质问这些作壁上观的评论者,既然毛坦厂中学是可笑的,那他们是否能为这些孩子提供更好的出路和选择呢?他们无言以对。他们高高在上地嘲讽,已然忽略了一个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事实——对于那些孩子来说,进入毛坦厂中学,是当前所能做的最不坏的选择。
白岩松曾在一次采访中表达了对“亚洲高考工厂”——毛坦厂中学的理解:
白岩松:有些高考名校,我持中立态度,不一定赞赏,但是也不好直接批评。有的中学门槛很高,有很多官家子弟、富家子弟,想进去得托人找关系,费尽心思,没有一定的财富,没有一定的权力进不去。